“殿下……。”双白张了张口,随后还是决定闭嘴。<br>主子的决定,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来没有人能更改过。<br>百里初吃完了嘴里的一颗点心,随后将筷子‘叮当’一声扔在了桌上,淡淡地道:“撤了,换个厨子。”<br>双白看着百里初面前的那一叠只用了两个的精致四色梅花糯米点心,轻叹了一声:“殿下,您这是回来换了第三个厨子了罢?”<br>百里初翻了一页折子,头也未曾抬:“宫里要是都没了,换‘1’的。”<br>双白看着那碟点心,想起厨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头疼,忍不住小心地道:“殿下,属下看这碟点心和秋大人那日做的样子差不离,属下也试了您撤下去的,味道也不错。”<br>殿下以前虽然嘴儿挑剔,但是从不至于挑剔成这样子,他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br>百里初终于抬起头,冷淡地瞥了眼碟子里的东西:“形似神不似,赝品。”<br>他顿了顿,轻叹:“还是小白的味道好。”<br>说罢,他又继续去批折子去了。<br>双白不敢再多话,只是默默地收拾桌面上没怎么动过的点心和梅花粥。<br>于殿下而言,除了‘小白的手艺’,其他都是赝品,又或许是‘小白的味道’好,而不是‘小白的手艺’好,谁能知道呢?<br>一边感叹着原主味道好,却又如此冷酷地对待对方。<br>君心难测。<br>……*……*……*……<br>永宁宫<br>“殿下与微臣确实在地道中即已经认识,但是当时殿下受伤,地道中也一片漆黑,殿下要求微臣必须想法子通知地面的鹤卫救援,否则秋家和微臣信命不保,微臣自然之友效劳,但是当时殿下和微臣并无过多交集。”秋叶白沉声道。<br>郑钧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当时之事,谁曾看到,如今秋副座自然怎么信口雌黄都可以。”<br>秋叶白淡漠地看着他:“不是郑督公说的我一路单打独斗,独自杀出仕途‘一条血路’么,若说摄国殿下早有心栽培,我何至于在淮南差点身死?”<br>郑钧瞬间噎了一下,永宁宫众人亦默然。<br>“继续说。”太后抬了下手,让其他人噤声。<br>秋叶白方才继续道:“此后的事,老佛爷也都知道了,一切转变的开始是在秋府,彼时微臣正与八皇子同行,却不想忽然听见打斗之声,此事发生在我秋家,又正逢主母寿宴,官宦贵人云集,属下自然不可能放任,于是便上前查看。”<br>“却不想才上了那假山顶,便遇上了刺客引爆雷火弹,正巧见一道红影朝着微臣这里坠下,微臣以为是哪家小姐无辜受累,所以下意识去抓了对方一把,一同落入水中,避开了雷火弹,此后微臣便被赶来的鹤卫拿下,并令微臣寻一地给摄国殿下治伤,微臣方才知道那怀中之人竟然是摄国殿下,于是只能带他们去了微臣最近的旧居。”<br>“等一下,你方才说事发前,你和谁在一起?”老佛爷忽然道。<br>秋叶白抬头看向老佛爷阴沉锐利的眸子,平静地道:“八皇子,百里凌风,微臣与他在湖边相遇,彼时还有大夫人也在场,后来八皇子说有话单独要与微臣说,所以微臣便与他同行了一段。”<br>老佛爷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八皇子也来找你叙旧了。”<br>秋叶白笑了笑,眼底一片坦荡:“没错,八皇子是来找在下‘叙旧’,试图从在下嘴里听到一些消息。”<br>老佛爷神色叵测地看着她许久,方才道:“你倒是实诚得很。”<br>她拱手:“不敢欺瞒老佛爷。”<br>郑钧听到秋叶白提起八皇子,他神色里闪过一丝诧色,随后微微颦眉,似在疑惑秋叶白为什么在这个点子上提到这一茬,这对秋叶白明显是更不利的证据,秋叶白不说,此时也没有人知道。<br>秋叶白却仍旧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br>老佛爷仿佛兴缺缺地摆摆手:“罢了,你且继续说秋家的事罢。”<br>秋叶白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因为微臣是出现在第一现场之人,所以被鹤卫看押了起来,直到摄国殿下醒来,提审了微臣,微臣都是被单独关押的,后来鹤卫大肆搜捕秋府的事,微臣不再赘述,只是后来摄国殿下提审微臣的时候,也提出了和八皇子一样的要求。”<br>老佛爷挑眉,丹凤眼里闪过锐色:“她要求你做什么?”<br>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郑督公有一件事猜测是对的,殿下要求微臣为明光殿做事,只是微臣拒绝了摄国殿下,殿下很淡定,告诉微臣说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拒绝他和他的要求,并且……。”<br>她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并且摄国殿下很快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微臣并不知道怎么就……怎么就在伺候了殿下。”<br>说这话的时候,秋叶白垂下了眸子,神色之中闪过极度复杂的表情。<br>似懊悔、似无奈、似茫然,却又带着一点屈辱和冷酷。<br>她说完话之后,宫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悄不可闻。<br>秋叶白说的话很简单,但缪缪几句话和那复杂的神情却也足够让人联想翩浮,让宫娥们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在秋叶白的身上。<br>摄国殿下的风华绝代的艳名和‘她’无耻放荡的恶名一样昭昭然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br>而有些人则是当他跪着,你亦觉得他是站着的,譬如眼前跪在太后娘娘身前的年轻的司礼监提督大人,一身宝蓝华美霸气的飞鱼服裹在他身上,那身姿和不骄不躁的从容沉静气息却已经足以让人心折。<br>风华绝代,艳倾天下的女子,隽秀无双的俊美男子,这般……这般交织缠绵的幻象,怎么能不让多少年不曾与男子有交集的宫娥们脸色绯红,不能禁止地幻象那年轻的提督大人抱着的人是自己。<br>直到董嬷嬷冰凉的眼神掠过那些春心浮动的宫娥们,才让那些宫娥们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低头下去不敢再随便乱看。<br>秋叶白仿佛全感觉不到自己几句话已经撩拨了多少女儿家寂寥的心思,只是抬手对着老佛爷继续沉声道:“老佛爷,微臣得到老佛爷之前,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一文不名,摄国殿下看上的无非是微臣的这个价值,但微臣的价值在于得到老佛爷的认可,离了老佛爷的羽翼,微臣举步维艰,试问,微臣怎么可能因为摄国殿下的缪缪几句话和诱惑便做出愚蠢的决定?”<br>她顿了顿,复又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为何大夫人出事之后,微臣不能施以援手的缘故,摄国殿下在等微臣屈服,当时对大夫人出手不轻,微臣若是出声求情,只怕摄国殿下不但不会放过大夫人,大夫人还要更遭罪。”<br>“砌词狡辩。”郑钧冷笑了一声,随后便也没有多言。<br>随后宫内一片寂寥,众人沉默得似一座座的雕像,没有人敢随便出声。<br>因为没有人知道,喜怒无常的老佛爷是不是会下一刻便立刻让人上演一出剥皮的血腥戏份,或者是将那大胆放肆的年轻人拖下去千刀万剐。<br>“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澜儿着想,澜儿还要感谢你了?”许久,太后才慢条斯理地举起换上的杯子轻品了一口茶,声音里带着冰凉的讥讽。<br>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大夫人于微臣的意义而言就是大夫人,诚如郑督公说的,秋家终归是在大夫人的手中,微臣做不到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是微臣更明白仕途之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鼠目寸光只能自毁根基,微臣施救或者不施救一切都是以在自己的立场为考量。”<br>太后老佛爷‘咣当’一声撂下茶盏,冷冷地看着她:“秋叶白,你倒是够冷血,够实诚。”<br>秋叶白看向浑身散发着凌厉寒气的老佛爷,平静而恭敬地再次抬手行礼:“叶白不过是凡人,知恩图报,趋利避害,亦不过是遵从先贤教导罢了。”<br>秋叶白的直白让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秋叶白是在顶撞太后么?<br>他们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秋叶白不单仕途到头,连这命都要到头了。<br>只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片刻之后,老佛爷却忽然道:“秋叶白,你起来说话。”<br>永宁宫的众人差点下巴都掉了,什么,他们没有听错罢?<br>但是很明显,他们确实耳朵都没有问题。<br>董嬷嬷令一个小宫女端来了一个小几子,秋叶白也并不客气,向太后老佛爷行礼道谢之后便坐下了。<br>“秋叶白,哀家也懒得去理会你怎么应对明光殿,只是如今哀家已经折损了澜儿,此事多少都与你有关,最好不要让哀家发现今日的牺牲是不值得的,否则,这柳叶片皮刀,不,这三千六百刀的凌迟之刑,你迟早有受着的一日。”太后老佛爷看着秋叶白,微笑,神色瞬间变得似极为和蔼,只是她笑意未及眼里,这笑容看起来便异常的森然。<br>秋叶白恭恭敬敬地道:“微臣省得。”<br>众人几乎目瞪口呆,这就算完事儿了。?<br>他们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独一边的郑钧神色异常的阴沉。<br>太后老佛爷忽然声调子一顿:“秋叶白,你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哀家都满足你了,但是如今你非但没有让哀家看到任何功绩,却已经给哀家惹出这么多事来,你觉得哀家是不是太信任你了?”<br>秋叶白笑了笑,悠悠道:“太后老佛爷,微臣食您俸禄,自然会替您分忧,不让您担忧。”<br>“哼,咱家看秋大人不但伶牙俐齿,这信口开河也是很有一套。”郑钧冷眼看着秋叶白,讥诮地道。<br>“秋大人只顾着整修看风部的院子,招兵买马和上绣床‘应付’摄国殿下,何来时间替太后分忧?”<br>但是他话音尚且未落,便忽然听见殿门外响起小太监的急匆匆的尖利奏报声。<br>“急报,回太后老佛爷,京畿南北大营出事了!”<br>此话一出,内殿太后亲信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秋叶白的身上。<br>这一切难不成又是巧合么?<br>南北大营,不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手中的大营么?<br>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