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衣锦坊外的一家院落外面,这天的早上又聚集了一堆人,这天虽是已经入秋,但是这些人的内心却是一片的燥热,不时抹着额头上的油汗,嘴里相互抱怨着,有些性急的还鼓臊起来,不时的有人走到朱红色大门前,抓起那两个门环狠狠的敲击下去,发出了“咣咣”的巨响,同时高声的咒骂起来。<br>这坊中也不时有些人围在那圈外面指指点点的,“你们看,你们看,这陈家作什么海货,这没有那个本钱还想以蛇吞象,现在落得个人家上门逼债,还家门紧锁,难道就可以不还了不成”,这有些当初就眼红陈家的人在一边就说着风凉话。<br>但是此时这个朱门大院内却是一阵的寂静,仅有的几个家仆都在屏声静气的做事,在东厢房内的床塌上正坐着一个三十多岁,面色非常憔悴的妇人,头上只戴着一支的银钗,发髻边上还压了两个的青色螺钿,一身宝石蓝色的大袖对襟褙子穿在身上略显得有些宽绰。<br>随着门外的帘子轻轻掀起,一个四十出头且打扮得干净简洁的仆妇走了进来,她是府中管家的浑家林梨花,所以平时府里上下的人都叫她“林妈”,她轻脚轻腿地走过来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唤道,“夫人!,夫人……。”<br>“夫人”,林妈见陈夫人正弯腰从账帘里面转过身来,两眼红肿,手上还捏着一方的锦帕,“夫人,小姐可好些了吗?”<br>陈夫人转头看看仍然侧身在睡的小姐,“雪儿她刚才又睡过去了,昨夜许是哭了,这方枕你看都给眼泪浸湿了”,说完自己也拿起那方手帕在眼角擦擦,“这孩儿是想她爹爹了,对了,阿梨,是不是那帮人又来要债了,二老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过来?”<br>“二老爷,估计一会儿就会到了,夫人您也别伤心了,大老爷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铁定是万安无事的”,林妈接着又安慰了陈夫人几句。<br>陈夫人与林妈在房中低声的交谈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那外门帘又轻轻地掀了起来,走进一个小丫环,她长得中上等模样,如花般的年纪,她给房中的两人福了一礼后说道,“夫人,娘,二老爷他已经从郎官巷子那边的后门进来了,还带着不知哪家府上的几个管事和长随,正在客厅中等候夫人呢”,原来这个小丫环是林妈的女儿陈绯樱,府里上下都喊她“阿樱”。<br>“好,阿樱,你先去客厅给二老爷他们上个茶,我与你娘马上就过去了”,说完陈夫人这边心里叹了口气,在林妈的搀扶下进到了里间,坐在妆台前面看了看自己的面色,那林妈闻歌而知雅意地从妆台上的粉盒中拿出了块粉饼,再从中蘸了些粉脂,在陈夫人的额头与腮帮上慢慢地抹开,再左右看看,见那陈夫人没有意见,又拿了些口脂帮陈夫人的嘴唇上补了一下。<br>过了一会儿,林妈帮陈夫人重整好了妆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少了些刚才的沧桑与疲惫,陈夫人才在林妈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向着隔壁的正房客厅行去。<br>……<br>客厅正堂中,那居中的右上首正坐着苏民有,同侧的下方一张官帽椅上则坐了周明睿,旁边再站立着几个家丁,那居中的方桌上摆放着几个锦缎盒子,那阿樱给坐着的两人分别斟了茶水,两人分别啜了几口,苏民有先开口道,“周管家,今日幕先生可是也随黄老爷出门去了?”<br>“苏老爷,我家老爷是有要事出门了,不过这明后日估计就能回来,这件事情老爷已经全权交办于我,幕先生则是和吴房牙去办那几家房屋的红契去了”,在回答后,周明睿又喝了一口茶后,看了看苏民有旁边立着的那个阿樱说道,“这位姐姐,可否带我家的这几位小哥下去饮茶?”<br>那苏民有估计周明睿是有话要说,于是他看了一下那个还没有立刻答话的阿樱说道,“阿樱,你且先带这些小哥下去偏房休息,再上些果子茶饮。”<br>见众人都出门去了,周明睿又才开口说道,“苏老爷,这府上的管家呢,怎么都不在啊,却由一个小丫环出面招待?”<br>苏民有脸色有些赫然,忙开口解释道,“我兄弟二人家中的人手本就不多。这次家兄出海又带走了不少。这次回航的海船被劫,逃回来的人人都有伤,我都让他们去好好将养去了。就是往常这边家里的事情一般也都是由我照应的。”<br>“哦,原来如此”,周明睿明白过来,他接着又问道,“那昨日我家老爷提出的那个方案,这陈家的夫人可是会同意”?周明睿也照搬了一个黄石的名词。<br>听着院门外面传来的阵阵吵闹声,苏民有心说这哪还有得其他选择啊,能保住这两家的家业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于是就开口回道,“周管家尽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劝得我家嫂子同意,现在四海行已经无力偿付原先这些财东的银股了,黄老爷既然帮我们四海行清偿了债务,况且又在行中给我们保留了银股,那还有什么的不满意地方啊”。<br>说完两人又继续谈了一些细节,过了不大久,就见到从客厅外面进来了两个中年妇人,那苏民有连忙站起身来,施了一个礼道,“见过嫂子”,那周明睿知道是正主陈夫人来了,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给陈夫人施了一个大礼道,“小的周明睿,见过夫人。”<br>“哦,二弟你可总算来了,嗯,这位周哥儿是哪位府上的管事啊”?陈夫人分别给二人还礼后问道,并请他们两人接着坐下。<br>坐下后,苏民有便把周明睿的身份来历做了个介绍,但是介绍到他家黄老爷时,却有些卡壳,那周明睿就接过话头,把黄石曾经编过的那个关于祖辈原是前宋时中华人士,后来蒙元内侵,紧接着就是崖山之后,那先祖等众人就乘着海船向南逃亡,后来经渤泥,再去往万里之外的澳洲之地继续生息繁衍的故事再重介绍了一遍。<br>在座的陈夫人与苏民有自然知道渤泥是在什么地方,特别苏民有与陈有的家族还是在那儿繁衍了三四代,所以苏民有尽管他所知道的再往南走的一些大岛上尽是些野人,可是这大洋之外的化外之地的也不是为所有人所知的,所以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被苏民有他自己用合理的理由给自行脑补过来了,而显然今天的陈夫人也是如此这般。<br>“原来如此”,正座上的陈夫人听得频频点头,这个故事和她的老爷差不多,都是心怀故国重返故里,只不过一个是衣锦还乡的高富帅,另两个是被破家灭门的破落子,不由得鼻子一酸,又想起了自己的老爷。<br>黯然神伤了一会儿,陈夫人接着问道,“二弟,今日请周管家过来,也是为了四海行的事情吗?”<br>苏民有踌躇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是的,嫂子”,虽说前面已经可以说是同意了黄石的方案,但是在大股东还没有同意之前,还都可以说只是意向,只是现在一旦说了出来,那就是意味着这四海行将来从此不再是属于陈、苏两家了,这个心里的酸楚啊不能为外人道。<br>可以说凡事只要前面能开了口,后面的事情就好说多了,于是苏民有后面越讲越顺,再加上周明睿在一旁的补充,讲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将那个方案给说了清楚,意思无非就是现在的四海行被黄石黄老爷全资收购,包括一切的资产与负债都被他一揽子包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重划分了股份,黄石占了95%的股份占绝对优势,而陈、苏两家以操作人员、营销经验、经营场所等入股只占其中的3%股份,剩下的2%中的1%是属于幕得闲与周明睿这两位管管家的,而最后的1%是属于四海行员工的身股。<br>那么就是说陈、苏两家是银股所为者,在四海商行中享有永久利益,可以父死子继,夫死妻继,并对商号或票号的盈亏负无限责任。黄石规定了银股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抽出、补进或增添的股东。<br>而那个最后的1%属于四海行员工的身股,又称为顶生意,即不缴纳银钱资本而纯以人力顶一定数量的股额,按股额参加分红。而身股规定只参加分红,不负责商号、票号的亏赔责任。<br>黄石给身股数额在商行中有个具体的规定,就是经理或是掌柜可顶一分,黄石又将那个1%算成100股,每股为一分,但也有例外的可以顶一分五厘的,伙计顶身股最初不过二厘,然后每逢分红期,黄石定下了前五年为一账期,此后一般是四年,或是视情况变成三年,可增加一厘,最后增至一股为止,称为“全份”。其实黄石是把清末的商号股份制给搬到了明朝,因为他考虑到除了业绩抽成外,还可以用干股与工龄的方式拴住这部分明代销售代表的心。<br>本章已完成!